五十年前《四川日报》曾以较大篇幅的版面专门报道过一件“奇特新闻”。下乡的重庆女知青，放弃回城就业，嫁给年长自己整整十四岁的乌江深处大山农民，此消息一发表引起强烈的轰动。更令人唏嘘的是，这个男人还带着三个孩子，家中还有个年迈的母亲。如今五十多年过去了，这位女知青的生活如何呢？当年风华正茂又有着不错的家庭背景的她，为什么会做出那样的选择呢？

    初次下乡1969年10月，响应号召的张芬，初中还没读完就积极地参加了知识青年插队下乡的运动。在家人的百般叮嘱和目送下，她和伙伴们一起登上了重庆朝天门驶出的客运轮船。

    轮船缓缓地驶离了码头，船上的知青们各个意气风发。想到去到农村后将要开展一番作为，在广阔的天地中施展自己的抱负，他们兴高采烈甚至迫不及待，心情非常激动。顺着江面而行的大船于傍晚时分停靠，中转码头涪陵到了，知青们需要在这转乘前往彭水的船只。天色暗了下来，眼见周围灯光渐无，仅有的照明工具是有着微弱火光的盏盏煤油灯，女知青们开始心生恐慌。到达彭水之后，还需要转乘班车前往黔江黄溪镇。张芬被分派到了黎水村，那是比黄溪还要远20多公里路的地方，而且都是山路，这黑灯瞎火的，怕是不好走。

    幸好上边早有安排，通知村里的负责人来这里接他们。就这样，村支书带领十几名知青开始赶路，向着山里进发。不知道走了多长时间，拖着心里的知青们，开始发生了掉队情况。由于体力不支，队伍间隔也越来越大。女知青听到有人开始啜泣，张芬听到了哭声，顿时心里也倍感委屈，她后悔了，此时此刻她真想回家。到了公社大队的时候，天已经太晚了，知青们简单地吃了点东西，然后被一一安排到公社社员家暂住。第二天便开始出工了，才第一天出工，还没到达目的地，张芬在路上便踩到了一堆牛屎。一时间胃里翻江倒海，只觉得恶心。牛屎的气味竟然这么难闻，为什么偏偏让自己踩上了，越想越难受，张芬眼泪禁不住地流了下来。另一个女知青何代群帮着她清理了鞋子，随后又贴心安慰她。

    从小在城市长大，张芬虽然不是什么掌上明珠，但也算家境殷实，爱美的她从未像现在这样脏兮兮的。奈何周围的村民老乡们都是如此，每每看到老乡双脚沾满泥巴，张芬总是像犯了“强迫症”似的，想给他们洗个干净。呆了几天的张芬，发现农村并不像她想象中那样，生活环境和生产环境都是如此艰苦落后，他越来越想着回家，日复一日地盼着早点回家与家人团聚。第二年年底，张芬和何代群被安排住进新盖的农房。地点与谭顺发家相隔不远，平日里闲下来的时候，两位女知青就会到谭顺发家看看，一来二去地，大家也熟络起来。
谭顺发虽然没有文化，但是是个憨厚老实的人，虽不善言辞，但热情淳朴的农村人性格让两位女知青感到很温暖。这个男人人到中年，妻子却意外离世，留下三个孩子与他相依为命，家中母亲也年事已高，需要他照顾。本来就是农村家庭，又生了三个孩子，这让谭顺发家成为村里最穷的人家之一。谭顺发知道知青都是城里人，大多不太会做饭，所以经常让女儿邀请两个阿姨到家里一起吃饭。这天晚上，张芬来到谭顺发家小坐，聊天时她向谭顺发倾诉着自己的不适应，并说自己吃不下这个苦了，想要尽快回家去。谭顺发一直默默听着，沉默许久之后，他再也憋不住了，直直地看着张芬说：“农村虽然穷，但农村人好啊”。张芬突然被谭顺发盯着，看到了他眼中不一样的温情，一时紧张起来，起身就跑回了自己的房子

    从这次之后，谭顺发每天开始给张芬帮忙干活，只为她能早早完成生产任务，挣到更多的工分。张芬心里明白他的心意，开始下意识地回避。但由于自己干活实在是不熟练，总会延时，每次她手足无措的时候，谭顺发总能及时出现。这让她内心感到十分矛盾。后来有一次，张芬上山砍柴，不慎从山上滚了下来，摔断了手臂，动弹不了的她只能大声呼救，疼痛和焦急之下，谭顺发第一个出现了，他背着她走了几十里的山路，回来后又赶紧跑出门找医生。

    幸亏救治及时，没落下什么大毛病。生病的那段日子，谭顺发对她倍加关心，无微不至，不仅如此，还替她干了活挣了工分。看到这一切的张芬，再也无法无动于衷，她在这个山里，无依无靠，只有谭顺发是真心待她好。1970年冬天，张芬接到母亲去世的消息，决定返回家中。谭顺发走了十几里的山路去车站送张芬。临走时张芬在车上看到谭顺发掉了眼泪，她在窗户边大声喊着：“等我，我会回来的！”一个月后，张芬真的回到了黎水村，社员们看到她的时候，无一不是投去惊讶的目光。“人人都想离开，她却又回来了。”正在干活的谭顺发听到消息，放下锄头便飞奔过来，什么都不说，只是一直不停地笑。

    张芬看到谭顺发，顿时觉得无比亲切，心想自己真的离不开这个男人了。后来张芬的家人不知如何得知了她恋爱的消息，全家人相继劝说甚至威胁，要求张芬速速回城，决不允许她嫁给那个农村男人。而张芬已经下定决心，在与家人几轮谈判无果后，她直接与谭顺发领证结婚了。张芬和谭顺发结婚的事成了村里的大新闻，外人都说张芬真是“鲜花插在了牛粪上”，然而她却过得很幸福。结婚一年后，张芬生下了一个儿子。

    后来知青们纷纷回城，张芬已经完全融入了农村，她还凭借自己的能力当上了村主任，靠着勤劳，一家人的生活越来越好。1982年起，她便成了乡人大代表，后来还当过彭水县人大代表。而张芬的家人，也接受了她的婚事，不再强迫她回城了。
 
      作者简介：陈志斌，1958年生，重庆市彭水苗族土家族自治县小学退休教师，偶写点小文，见诸报刊和网络，以此消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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