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大挺是社区名人，叫老张是他老伴和我们这帮老头，娃娃们叫他张爷爷，年轻人或者对他不熟悉的人叫他张老师。不管谁叫，他笑声在前，答音在后，那乐呵呵的劲儿，会让人舒服好一阵子。

老张的名气，不光在于他两次被推荐为街道感动人物的候选，尽管没有一次获得此殊荣，对他落选原因猜测种种：有说他主动让人了；有说他性格太直，得罪了权力领导，在关键时遭拿下来；有说他帮助邻居李奶奶是为了给侄儿找好工作.....

人们佩服老张是他从没把这些当一回事，好像没发生一样，该吃就吃，该耍就耍，该睡就睡。并且从来都是睡到自然醒。

谁知道他瞌睡好睡，倒在床上要睡到自然醒了才睁开眼睛？因为有几个瞌睡少且常失眠的老人经常摆晚上躺在床上这也不是那也不是难熬得很，那天问老张：“你嘞，瞌睡好睡吗？”

老张没开腔。他常用写《老人与海》长篇小说的大作家海明威的话来警惕自己“两年学会说话，一辈子学会闭嘴。”问话的人见他不回话，以为没听到，再重复。

他才望着对方，笑眯眯地说：“你说是现在还是过去？”

几个老人眼睛发亮，感觉里面有故事，问：“过去怎样？现在又怎样？”

邻居面前的这个老张，高个，身姿挺拔，独子很有出息，媳妇也是个大学的副教授。他老伴长年去帮外地的儿子媳妇看孙子。有人问过老张，你为什么不和你老伴一起去就住在儿子那里？”。

他摇摇头道：“各人有各人的活法.....各个年龄段的人，有着自己活着的最佳选择。——譬如我，身心健康，不给后人添麻烦就是对他们最大的帮助。——至于日常生活琐事，他们又不是找不到人做，何必去凑闹热？”

问话人嘀咕了：你是现在不太老，好手好脚，等到那天动不了，你不去和后人住一块？；你家是有钱，如果像我们一样，你哪有钱去请人来做事；你是有文化，有自己的爱好，唱歌、打太极拳、看书、散步.....要是像我们一样啥爱好也没有，你还不是像我们一样，望着天边盼天黑.......

此时，老张道：“过去吗？我瞌睡并不好睡，哪有睡到自然醒的奢望。现在嘛，是比过去好多了，可绝不是年轻时那样倒睡在床上睁开睛就天亮。”

“你不是说，每天睡到自然醒嘛？”

“这倒是真的，没说假话，至少近三年是这样。”

“自然醒？我睡在床上，醒过来才两三点钟，窗外的天黑洞洞，要睡好半天才睡得着了。”邻居老赵说。

“我前几年也是一样呀。现在好多了。”

“你吃安药眠了？”

“吃过，效果不大，不敢吃多了，害怕副作用大。”

几个问话人乐呵呵了，心想：这个老张头和我们一样，也有失眠的痛苦哟。他说自己睡到自然醒，多半是瞎吹的吧。老张似乎看透了对方的心思，说：“现在我真睡到自然醒了，”

“啥子叫自然醒？睁开眼睛睡不着了，不就自然醒了吗？”老赵打趣道。

“这是一种解释，也有另外一种解释。”

几个老人眼睛直直地看着他。

他说：“就是早上阳光从大地上升起时，通俗点说就是天亮了，这个时候你起床就是自然醒了。”

“哦......”

“天亮了，大千世界的山川河流、飞鸟野兽、花草树木处于升发状态，这个时候起床，人的身体机能和着自然变化的节奏，融入天地时光，舒服安逸得很啦。”

对门那个单元刚工作的李小平，遭父母反对晚上不睡觉，上网打游戏经常到凌晨，尤其是休息日，天快亮了才睡下去，十一点多钟才起床，父母叫他吃饭，他回答：“别闹好不好，睡到自然醒我就起床，这是科学.....懂不懂？”

这老两口子一下想起老张也说过的自然醒，觉得老张说的和儿子说的完全不同。到底谁对？

两口子把心中迷惑摆给几个老人听，大家觉得年轻人的观念和老年人不同，正常！然而看到张老头成天乐呵呵的样子，觉得他的自然醒似乎更有道理一些。就追问张老头这一习惯是怎样形成的。

张老头一本正经地说的一段话，大家觉得像重拳落在心坎上，特有印象。张老头说：“有个名人说过，做一件犹豫不定的事，只要坚持做二十天以后，遂渐成为习惯，习惯有惯性力，你不做他也会推着你做...... 随天亮自然醒就是这样的。现在，无论夏天还是冬天，天亮我就醒了。醒后下床就去做自己想做的事情。一天精神都好。”

“你睡前还做过什么功课？”老赵问。

“有的，什么事都不想，定时上床，把自己当成老君洞那个石头的睡菩萨，眼睛闭着不睁开。”

老张的话肯定是真的。坐在旁边的老赵决心去试一下。

2023.8.23

王明学，重庆市作家协会会员、中国铁路作家协会会员、重庆杂文学会会员、南岸区作协理事。出版和发表《小站风云》等三部长篇小说，其中长篇小说《火车司机和他的儿子》获2016年重庆市文艺创作资助奖，此作品制电子书，在懒人畅听、喜马拉雅等平台播放。

责任编辑：丽人

值班编辑：黄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