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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家方阵
【南岸专辑】蓝碧春散文
    2022-01-21 19:50:31    作者:SystemMaster    来源:

信仰之志

蓝碧春

    那一日,父亲突然打来电话,说有一件重要的事要和我交待。

    推开门,父母正笑眯眯端坐沙发上,父亲颤巍巍起身去里屋取岀2个红色锦盒。

    “这是我和你妈妈的心意。我家的传家宝就传给你和你三弟啦!”

    传家宝?怎么没听说过我家有传家宝?打开锦盒,一切皆巳明白:锦盒里躺着两枚金光闪闪的纪念章。那是建党九十周年前夕,中共重庆市委给入党五十周年以上的老同志颁发的。纪念章精致而唯美,一面图案为镰刀斧头下,苍松翠柏中,一组深情抚摸五星红旗的英雄群雕;叧一面则是红岩上挺立的一棵青松。

    “我和你妈妈没留下什么钱,唯有这纪念章还有点意义。”父亲说。望着苍老慈祥的父母,泪水夺眶而出,耳边突然响起《红灯记》中李铁梅那段唱腔:爹爹留下无价宝,怎说没留什么钱.....我无语哽咽,扶爸妈坐在椅上,为他们戴上纪念章,用手机拍下了他们努力挺直的身影和满面笑客,郑重完成了交接仪式。

    我的父母都是基层的普通而有着高贵信仰的共产党员。

    父亲出生在中医世家,幼时家境优渥, 作为独子倍受家人呵护。抗日战争时期,曾祖父在江北城创建的“迎春堂”中医诊所在日军飞机的狂轰滥炸下化为灰烬,从此生活困苦不堪。曾经,家人的晚餐仅一人一把炒葫豆。

    父亲过早承担起生活重担。1946年,16岁的父亲上民生公司当学徒,此后大半辈子在长江的风口浪尖上度过。

    解放了!天亮了!年轻的父亲展开双臂满怀激情迎接新世界,打连箫,说快板,吹口琴,演话剧,各种宣传活动中都有他挺拔活跃的身影。很快,共青团组织吸收他入团,党组织也有意培养考查他。1956年,父亲成为一名光荣的共产党员。

    几十年来,父亲都在基层做党务工作。先后在长江轮船公司拖轮和大型客轮上任政委、驳管处处长、党委书记。1974年,他创建的“开门评议党员”的工作方法和经验曾在省市学习推广。正是因为他自己从无假公济私, 多吃多占, 而是一贯的亷洁奉公, 才敢于提出让群众评论党员, 将党员的行为置于群众监督之下。

    在我儿时记忆中,父亲与我们离多聚少。记得一个冬天的夜晩,我缩成一团睡在祖母脚边,朦胧中听见了一阵轻轻的敲门声。

    “妈,您睡着没有?”我一下醒了,那是父亲的声音。

    “啪”,祖母拉开了电灯。

    “是年儿呀?你等等,我给你开门!”祖母颤巍巍地撑起身披上了棉衣。

    “妈,您不要起来,正下雪呢。明晨船开得早,我不进屋了。”顿了顿,又温和地问:“妈,您好吗?孩子们好吧?”

    “好!都好!你也好?”祖母坐在床头悄悄抹了一把眼泪。

    “妈,我和玉珍(指母亲)工作忙,孩子们都靠您了,您要多保重呀!......我走了。”

    祖母应了一声,门外响起了一阵“咔嚓、咔嚓”的皮鞋声。不一会,一切又恢复了宁静。只听祖母在轻轻叹息:“滴水成冰的天呀,屋都未进......”

    在父亲回家公休的时候,我第一次在他头上发现了几根白发。

    “啊,白发!快快拔了它!”我大惊小怪地叫起来。父亲笑了笑,用手搔搔头。

    “傻姑娘,拔不得的,越拔越多!”

    我不依不饶。最后父亲只好顺从地低下头,让我替他拔了白发。

    “白发是拔不得的。”这话果然应验。以后父亲每次回家,我都会在他头上发现新的白发。

    那时我常想,父亲的头发是被长江上的风吹白了的吧?

    从父亲身上,我发现基层党务工作者的经历充满了酸甜苦辣,人虽平凡,但信仰不凡,所以才能几十年如一日,以扎实的工作,默默的奉献和无比的忠诚,为党的事业和新中国的发展增砖加瓦。

    遇到大的挫折时,信仰会改变吗?

    70年代的最后一个春天,父亲上一艘新型客轮当了政委。谁能料到,两个月后父亲就被调离了客轮——停职反省。

    那是一个具有戏剧性的场面。乘警室里,一个打扮流气的年轻人耷拉着脑袋站在那里。父亲耳边响起了女服务员的哭诉:“......那流氓......一边说下流话,一边用纸包着瓜子壳往我头上身上衣领里扔......”突然,父亲眼里冒出两团怒火,跨前一步,一抬手,只听“叭”的一声,那年轻人立即惊愕地用手捂住了脸。屋里的人谁也不吭一声。解恨吗?实在解恨!可是,这一巴掌却打歪了政工干部的形象。

    听说历史上的伍子胥过昭关,一夜愁白了头。我亲眼看到,仅仅几天功夫,父亲白了大片头发。在等着组织处理的日子里,本来话就不多的父亲更沉默了。几十年都在忙碌中度过,闲下来了,倒不知该怎么打发日子。为了不让他闷着,家里人买了几只兔让他养。开头他还饶有兴味,每天提着篮子坡前屋后去拔兔草。不几天,就发现他蹲在兔圈前老是盯着兔子出神。儿女们又动员他到钢厂工作的舅舅家散心,他去了,却默默无语地站在铁路边上,望着装满矿石、喷着白烟、不停吼叫的小火车沉思。

    处分决定终于下来了:撤销行政职务,党内严重警告。有关报纸作了报道。

    一时间,议论纷至沓来。

    “省、市都闻名了,这跟头摔得惨,怕是从此爬不起来了!”

    “啧啧,不过打了一巴掌嘛,搞这么大阵仗?小题大做!”

    对各种议论,父亲概不理会。抿着嘴一言不发,谁也不知他心里想些什么。有位较亲近的老朋友来访,父亲也只简单地说了一句:“我有错处。”

    可是,当父亲听说有关部门为挽回影响专门派人去小县城找到那个青年旅客道歉时(据说去的人找到那青年时,他惊骇万分,以为是来处理他的。待明白是特地来致歉慰问时,他目瞪口呆了),父亲双眼闪出了惊诧的光。

    后来,父亲调到岸上工作了。去报到那天,父亲在穿衣镜前挺直了胸脯,用手理了理鬓边的一绺白发,说了一句至今令人难忘的话:“半辈子走船,五十岁登岸——从头开始。”

    至于后来,有事实为证,父亲不但爬了起来,而且比过去干得更起劲了。长江沿线的多个码头和拖轮、驳船上都留下过他的足迹,那风风火火,大刀阔斧的劲头,好像已完全忘记了曾有过的挫折,忘却了自己头上逐渐增多的白发。

    “我要让大家看看真正的共产党员是个什么样子。”

    我明白了,父亲初心永在,因为信仰未变。

    我的母亲1953年入党,比父亲还早三年。父亲不止一次说过:你们妈妈觉悟比我高。

    许多年前,磁器口街上有个靠挑水为生的戴挑水,家境贫寒却生养了个极其水灵的女儿。那小人儿眼珠儿墨黑墨黑,小米牙白亮闪光,一笑两个嘴角翘得像弯豆角,街坊邻居都说这小女子沾了嘉陵江水的灵气,长大了准是个美人胚子。

    戴姑娘8岁就进了磁器口丝纺厂当童工。那时,磁器口周边人家怨生男喜生女,因为丝纺厂只招女工。戴姑娘因个儿瘦小差点进不了厂,后来,工头让她张开口,见她牙齿生得特别齐整(缫丝工需用牙齿咬丝头),才网开一面。从此,终日水气蒸腾、噪声震耳、闷热难耐的车间里,就多了一个趿着厚厚木屐的瘦弱身影。

    每天黄昏,放工汽笛还未拉响,戴挑水就候在了工厂大门一侧。戴姑娘一出厂门,戴挑水赶忙迎上去蹲下身,让疲惫不堪的女儿趴在他背上,一路轻晃着背回家。他决不让心肝宝贝女儿下班后再走一步路。

    后来,戴挑水腰疼起不了床,就让手有残疾(右掌像老鹰爪一样伸不开)的小儿子去背妹妹。一次,妹妹在小哥的背上高兴地说:“哥,今天发工钱了,让妈给煮一顿毛血旺吃好吗?”小哥半晌没开腔,好一会才低声应道:“妹,哥对不起你,哥没用,让你这么小就挣钱养家。”说着,大滴大滴的眼泪砸在磁器口老街的青石板上。那泪砸得妹妹心头生痛,赶忙用手替他抹去泪。“哥,别哭,我好生做活路,让一家人顿顿都有饱饭吃。”脸挨着妹妹不长老皮的小手,哥哥的泪流得更加汹涌。

    自卑感极强的小哥没有活到解放,十多岁就夭折了。“你小舅太可怜了。生得眉清目秀却手有残疾,街上的人都叫他‘爪爪(zhua)’,家人也视他如废物,从没给过好脸色看。”每忆及此,母亲显得特别难过,半日不愿说一句话。

    常常在想,当年,我父亲家境中落但怎么也比戴家强,曾祖父曾在江北城衙门口开过一间中医诊所,怎么就看上了门不当户不对的戴姑娘了呢?后来才知道,是我嫁在磁器口的大姑姑惊慕于戴姑娘的好人品,为娘家兄弟牵下了这段姻缘。

    我对新中国笫一代产业工人的认识,是从母亲身上逐渐加深的。

    我稍大些时,常被婆婆爷爷差遣到磁器口为母亲送吃食。那时家里难得吃鸡,鸡腿是一定要留给身体不好的母亲的。母亲所住的女工宿舍,一直是少年时期的我心中最神圣和想往的地方。它甚至影响了我的一生,我心目中的好单位一定要有这样的集体宿舍。女工宿舍位于公路一侧,数幢白色的小平房被绿荫遮日的参天大树掩映,林中有许多不知名的鸟儿,时而展翅轻掠,时而发出清脆鸣叫。仿佛一座离尘世很远的古堡,母亲和她那些年轻漂亮勤劳善良的姐妹,都是古堡里会织锦的仙女。

    小平房里摆着上下两层架子床,那床窄窄的,瘦弱的母亲和同样瘦弱的我竟不能并肩躺下。母亲让我先睡,我听见母亲和阿姨们在议论,茧子不好做,丝头抽不出,当月的生产任务可能完不成了。说着有性急的哭了起来,最后竟抱头哭成一团。我装着睡着了一动也不敢动,心里却和母亲她们在一起流泪,那是母亲和她的姐妹给我上的职业妇女的第一课。

    那年暑假,我还给母亲送过一次饭盒。在工厂后门昏暗的灯光下,左等右等都不见母亲出来,直到深夜11点多钟,我才在昏昏欲睡中被母亲喊醒。原来厂里任务重,她主动加班多干了两个小时。母亲那个时代的工人,作为新中国的第一代工人,具有今天看来尤为宝贵的一些特质,表现最突出的是主人翁精神和忘我劳动精神,早已超越了一般意义上的“残银滴漏数更起,竭诚敬业报衣食”的职业意识。

    有一张照片令人印象深刻。戴着大草帽的母亲站在烈日下的田间,黝黑消瘦。听母亲说, 那年她抱病去大足县三驱镇参加下乡支农活动。没日没夜地干, 一边指导当地农工栽桑养蚕, 一边在茧庄严格按照等级标准收购蚕茧。那时厂里的生丝出口任务特别重, 据说出口到苏联加工生产降落伞, 质量等级容不得半点差错。我曾问过母亲, 那时你都半条命了还下什么乡?怕扣你二斗红高粱!母亲瞪了我一眼说:老共产党员了,领任务哪兴讨价还价!

    50年代中末期,是重庆丝纺厂历史上最为辉煌的时期。三五千人的大厂,机器24小时不停转,年初“开门红”,年中“月月红”,“季季红”,年终“红到底”,还有无数个小指标竞赛让工人“一直红”。母亲和她的姐妹们将全部的青春热血投入到劳动生产中,不少女工成了劳动能手。有一位姓蔡的女工练就了绝活,用牙咬断丝头的同时,舌头就势一卷将丝头打结,大大提高了劳动效率。那位女工成了“大明星”,厂长亲自带领工人欢天喜地敲锣打鼓送她乘火车赴京参加群英会。

    90年代中后期,磁器口老街开始兴盛,重庆丝纺厂宣告破产。

    拿着200多元月退休金离厂的母亲从无怨言。她说她相信磁器口周边那些空旷的厂区、萧瑟的街道、衰败的楼房,终有一天会重拾光彩,再现辉煌。母亲从骨子里透出来的坚韧和执着令我钦佩不已。如今,母亲的愿望已逐渐实现,磁器口周边寸土寸金,丝纺厂旁萧条落寂多年的凤凰山被规划为景区,磁器口真正如凤凰般浴火重生了。

    党组织关系转到街道的母亲几乎年年都被评为优秀党员。多次推托都不行。支部书记说,党员们敬重她,说她信仰坚定党性强,组织生活从不缺席,坐在那里就是一盏精神明灯。

    父母并肩成山。山不同于峰,不露峥嵘,不夺人眼球,身在其中甚至无法察觉他的存在。但当你猛然回头看,才发现竟是如此巍峨厚重,沉静高远,连锦在百年历史长河中。

    纪念章传到我和三弟手中,意味着接力棒交到了我们手上。作为共产党员的我们,会将这份荣耀和信仰传承下去,世世代代。

 

    简介

    蓝碧春女祖籍重庆当过知青,从亊过工人、记者等职业,长居重庆。

    中国散文学会会员,重庆市作家协会会员,重庆市散文学会原秘书长,重庆市南岸区作家协会原副主席。

    1986年开始在国内各类报纸副刊以及《散文百家》、《海燕》、《散文家》等刊物发表作品并获得多次奖励。1999年出版散文集《边走边唱》。2011年获第二届中国时代风采征评活动散文金奖,2021年获第九届冰心散文奖入围奖。

电话:13628291988

邮箱:lanbichun@163.com

    文学感悟

    常常感慨于老一辈共产党员的执著,一旦选择了为共产主义事业奋斗终身,从此不再改变信仰。

    我的父母作为解放初期入党的党员,以苦为乐,以劳为荣,在艰难困苦中创造不平凡的业绩,是他们最朴实的想法。所以我父亲才会扎实工作,默默奉献,隆冬夜过家门而不入。我母亲才会加班加点,竭尽全力,一门心思为了完成生产任务。难能可贵的是目标坚定,志存高远,心中有人民,肩头有责任,几十年如一日始终不改初衷。我认为父母那个时代的共产党员的身上有一种“精神”在生长,是我们现在所处的时代迫切需要的精神激励。

    纪念章如果是对时光的纪念,我想文学或许有能力去创造时光。我愿用自己的文字让老党员的精神为更久远的时光铭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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